故乡,这两个字太过深沉,以致我怕自己不算深刻的思想把它刻画的笨拙而粗鄙,也怕自己不够厚重的阅历无法解读它所蕴含的历史维度。
至今,我依旧不敢造次,不敢评述它的点点滴滴,这也是我这些年在社交媒体上,每逢看到地域矛盾,极少发声和站队的真实原因。
故乡赋予我儿时的最初印象,大抵是那几句传唱大江南北的歌词:我的家在东北,松花江上啊...那里是漫山遍野,大豆高粱啊。
在一个孩子的明净的心里,还是可以朦胧感受到,歌词里说的是一种激赏和怀念,因此,小时候家乡给我的感受是:
骄傲。
东北的悠远和苍朴,简直就是一幅不经修饰的中国山水画卷,我从来没有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有过这种强烈的感觉,尤其在飘雪的冬季,天地二色,除了漫天遍野的银装素裹,就是纯粹的黑得发亮的坚实的大地,黑白两色构成了天地间最浓郁的色调。
每逢清晨和傍晚,安静的小村落,袅袅升起的几缕炊烟,在黑白两色的世界里,还有什么景色比这种感觉更加切合国画的意境...
然后,我逐渐的长大,逐渐的认知,逐渐的走出了让孩童时代的我感觉骄傲的地方,青年时代的我,一直漂泊在外求学。
人在外面,见识了很多美好的风景,彼时,再归家,只要是踏上了这片个白山黑水,总是会莫名的露出一抹笑意。
坐在火车上,听着大嗓门的售票员热情但粗鲁的吆喝,心头一喜:没错,就是这个味儿...但是满足归满足,东北这片土地上,数年的光景,早已风光不再...
一直以来,作为共和国的长子,东北沉默而又憨厚的承担着长子的重任、能源、工业、人口,天南海北的兄弟姐妹们要啥给啥,转眼积年,兄弟姐们们都长大了,已经不再需要这位憨厚的老大哥时,数十年的劳累沉疴终于暴露。
连续数年,经济发展乏力,而那一片白山黑水的苍茫,也因为观念的转变,在品味快销的年代,被江南小楼烟雨的漪糜,苏杭西湖园林的小资,碾压的束手无策。
徒留讪讪的风霜皱纹,宽厚的手背,破旧的衣着,这一切都与时代格格不入,落寞也就自然而然了...这个时候,家乡给我的感觉是:
苦涩。
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,故乡——变成了我心中不愿触碰的词汇,放不下又不愿面对。
旅居在外,十几年光景里,沉默而冷静的看着小时候为之骄傲的故乡,脑海里回想起了我在数年前求学时所读的书,那里面的东北不叫东北,而是一个可爱又诗意的名字:塞北。
那时候的塞北,在这片苍朴而纯粹的土地上,没有地域歧视的肤浅,没有丰富的贵贱。当宁古塔变成了一个历史进程的符号时,当辽阳变成了一个中原文化的涅槃地时,塞北骨子里的那股宽厚和坚强才真正显露出来。
“南国佳人多塞北,中原名士半辽阳”,历史以一种不容置疑的铭记,告诫子孙后代,塞北当年如黑土地一样厚重的肩膀到底承载了多少佳人和才子,静默而又深沉。
塞北
不如——齐鲁,那里巍峨的泰岳和孔孟的宗祠,泽佑了近千年的礼义血脉;
不如——长安,那里十三朝古都和关中的雄心,激励了对王权的顶礼膜拜;
不如——天府,那里丰腴的玉米和安逸的书香,滋养了对书卷的代代相传:
迟疑良久,塞北到底有什么?我回答不出来...我只是知道这里有生我养我的爹娘,有幼时居住的老房子,有院子里那条老狗,有我的——故乡。而这已经足够。
所以现在,那个叫塞北也叫东北的地方,给我的感觉是幸福...
我知道这里的人有多质朴,也知道这的人有多善良,那就默默地继续做一个长子应该做的,我想:未来二十年,家乡给我的感觉是:
坚强!